我们不是龙的传人

    “龙的传人”这个说法,其实以前是没有的,更没有什么自古以来。随着几十年前“龙的传人”这首歌风靡两岸三地大江南北,中国人是龙的传人这一说法几乎成了共识,动不动就有人一脸骄傲的宣称,我们中国人是龙的传人。每每在我腹诽“骂谁呢,只有你自己才是牲畜的传人”的时候,也是感到有些无奈。连新华字典都向流行的错误让步,我们又能奈何呢?不过想来想去,还是想写这么一点东西,做一点点努力,给各位有识之士看一看。

龙在华夏文明里是一个庞大的文化概念。要追究龙文化的来龙去脉,或者龙形象的产生,那非得写一部《龙文化十二讲》《龙十二代疑云》什么的,我们没那个必要。所以我们就看看龙在我们华夏文明中的主要文化意象,算起来大致有以下十种:1腾云致雨;2神通广大;3山水形势;4祥瑞神兽;5才德之士;6神秘莫测;7尊贵皇权;8邪恶残暴;9神骏坐骑;10牲畜食物。

《说文解字》载:“龙,鳞虫之长,能幽能明,能细能巨,能短能长,春分而登天,秋分而潜渊。”《三国演义》中说:“龙能大能小,能升能隐;大则兴云吐雾,小则隐介藏形;升则飞腾于宇宙之间,隐则潜伏于波涛之内。方今春深,龙乘时变”。这些关于龙的能力和特点的我们不去研究,只看龙在古代华夏文明中的地位。为此本人搜集了先秦时期关于龙的最早记载。

在《易》经中多处都有龙的记载,其乾卦中有:“飞龙在天,利见大人”字句,形容君子德高望重,就像龙一样神骏,腾飞在天上,有能力承担帝王或者士大夫的重担。

《诗经·商颂》曰:“何天之龙,敷奏其勇”;《诗经·周颂》曰:“我龙受之,蹻蹻王之造。”这里的龙,假字为宠,是宠物、宠臣、宠爱的意思,与马王堆《道德经》帛书甲本中“龙辱若惊”用法相同。从侧面说明龙是天帝或帝王的宠物。

《山海经·大荒北经》曰:“应龙已杀蚩尤,又杀夸父,乃去南方处之,故南方多雨。”在这里应龙是黄帝的属下或坐骑,帮助黄帝杀掉了蚩尤和夸父。

《山海经·大荒东经》曰:“东海中有流波山,入海七千里。其上有兽,状如牛,苍身而无角,一足,出入水则必风雨,其光如日月,其声如雷,其名曰夔。黄帝得之,以其皮为鼓,橛以雷兽之骨,声闻五百里,以威天下。”这是夔龙,也叫夔牛,传说中的雷神之一,黄帝宰了它,拆了它的皮和骨头做鼓,特别响。

《周礼·夏官》中说:“马八尺以上为龙,七尺以上为騋,六尺以上为马。”龙,就是八尺高的马。

《尚书》中记载: “伏羲王天下, 龙马出河, 遂则其文以画八卦, 谓之河图。”说龙马背上有八卦图案。

《楚辞·离骚》中说:“驾八龙之婉婉兮,载云旗之委蛇。”用八匹龙来驾车,必定是很有牌面的。

《左传·昭公二十九年》还有一段关于养龙的记载,考虑到大家的文化水平,我就直接放白话过来:秋季,龙出现在绛地郊外,魏献子问蔡墨说:“我听说,虫类没有比龙再聪明的了,因为它不能被人活捉。认为它聪明,是这样吗?”蔡墨说:“实在是人不聪明,不是龙聪明,古代养龙,所以国内有豢龙氏、御龙氏。”献子说:“这两家,我也听说过,但不知道他们的来历,这是说的什么呢?”蔡墨回答说:“过去有飂国的国君叔安,有一个后代叫董父,实在很喜欢龙,能够了解龙的嗜好要求来喂养它们,龙去他那里的很多,于是就驯服饲养龙,用来伺候帝舜。帝舜赐他姓叫董,氏叫豢龙,封他在鬷川,鬷夷氏就是他的后代。所以帝舜氏世世代代有养龙的。到了夏代国君孔甲,顺服天帝,天帝赐给他驾车的龙,黄河、汉水的各两条,各有一雌一雄。孔甲不能饲养,而又没有找到豢龙氏。有陶唐氏已经衰落,后来又有刘累,向豢龙氏学习驯龙,以此事奉孔甲,能够饲养这几条龙。孔甲嘉奖他,赐氏叫御龙,用他代替豕韦的后代。龙中一条雌的死了,刘累偷偷地剁成肉酱给孔甲吃,孔甲吃了,后来又让刘累再找来吃。刘累害怕而迁移到鲁县,范氏就是他的后代。”豢龙氏和御龙氏,一个是养龙的,一个是驾龙的。

可见,龙在先秦时期,地位虽然不低,但也就是坐骑、宠物,偶尔还客串一下食物,总的来说就是属于畜类,只是像宝马一样比较为人们喜爱赞赏而已。到了后世王朝,人们出于敬畏、或出于某些顾虑,不敢直呼皇帝,便偶尔以皇帝服饰上的龙纹或座下龙椅代指,犹如不敢直呼皇帝而称陛下。皇家又出于礼制需要,对民间使用龙纹进行限制,龙,就逐渐与皇家、富贵、高大上联系起来。就算这样,也没有“龙的传人”这样的说法。就是“真龙天子”这个词,都是几十年前一位小说家在《李自成》这部小说里造出来的。所以现在,你还觉得自己是龙的传人吗?

另有欧罗巴抓根与天竺蟒蛇,皆翻译成龙,但与中国所说的龙并非一回事。

顺便普及一下,龙也不是中国人的图腾,而且中国也没有所谓的部落。图腾、部落,这都是西式历史专家拿西方历史生搬硬套华夏文明的结果,中国没有图腾这种文化。图腾是一种信仰,是以图腾为神灵的神灵崇拜。而华夏人不同氏族虽然有不同的旗帜,但只是出于对于这些动物某方面特长的羡慕,希望自己氏族的人也有这样的力量、速度和美感,上升不到信仰崇拜的程度。华夏文明的主流,始终是以人为中心,以祖先为信仰崇拜对象的文明。人为三才之一,为天地间之灵长,其他万物万灵,地位皆在人之下。西方的部落,是以同一图腾、同一神灵信仰为核心组成的聚落。而中国的氏族,是以同一共同祖先为血缘纽带形成的聚落,或以更久远的共同祖先形成氏族联盟,征服异族,建立国朝。

得益于通古斯鞑朝的钳制,大量的华夏人变得愚昧而麻木,一些有识之士接触到西方思想,拿过来启发民智,未免矫枉过正,该接受的接受了,不该西方化的也西方化了。西式思维覆盖在华夏文明上,使华夏文明失去了本色。如今衣食渐足,宜知礼节,是到了重新树立我们为人、为华夏族的骄傲的时候了。

我们不是龙的传人,我们是龙的主人。